[兹山鱼谱]新旧时代交接下的儒学困境

官僚体系的腐败彻底击碎了昌大的梦，让他认识到，在陆地上，朱子的性理学只是加官进爵的一个手段，而并不为人所信所行。从来都奉儒学为真理的昌大遇到了较此前学习四书五经的困难更大的困境——同时也象征着旧儒学的困境——他们都脱离了社会现实，被时代抛弃了。

面对现实的残酷，影片针对个人给出了最终的出路——出世。

远离尘嚣，回归本我不失为一个解决方法，避开世俗的勾心斗角，不必忤逆自己的内心而压榨曾经与自己同阶级的人。这也是老师最后（被迫）走过的路，也是导演影片最后的落脚点。

但是对于日渐衰微的旧儒学没有另一条出路呢？导演在影片中也通过丁若铨这个角色提到了，“不论是西学还是性理学，只要是好的，都要拿来用”，这是丁若铨的社会理想，是其所希望的“没有两班，没有平民，没有嫡子，没有庶子，没有主人，没有奴婢，也不需要王的世道”，但这必然要碰到极大的钉子，必然会受到上至官僚，下至百姓的一致抵制。为什么？因为这个社会根本上还是一个建立在儒学宗亲思想之上的社会。“下克上”仍是一种不被允许的行为。自朱子的儒学思想传入朝鲜的几百年来，“王”的观念在人们的心中生根发芽、长成了苍天大树，一旦将“王”消灭，儒学的根基将被动摇，一些建立在之上的理论将失去它们存在的根本。

对于这种“根深蒂固”，影片借两个重要的场景来表现。第一个场景中，丁若铨试图与昌大交往，昌大冷淡处置，说丁若铨为“邪学罪人”，“在一个绵延四百年的朱子之国，没有君主，没有父母，也不祭拜祖先，这跟反贼有什么区别”；而下一个场景中，丁若铨接着联想到了之前自己参与的天主教徒的秘密集会，“在一个以孝为本的国家禁止祭拜祖先，这会害了朝鲜那些虔诚的信徒”“与其当反贼，还不如叛教”。无论是没有深入研究过旧儒学的底层民众，还是接受过“天主教”新思想的两班世家，无疑都逃不出地域和时代的局限性。好像反驳新学并不需要充分的理由，“王”和“祖宗”的存在好像历来就是“辩无可辩的真理”。

生活在这种处处渗透着儒学宗亲思想的土壤中，“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理想在短期内必定会走向失败，这也是丁若铨流放至死悲剧的根本原因，也是促成昌大最终选择回到黑山的间接原因。可以说，促成昌大的回乡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初心”而主动做的决定，而是世道难以改变，被迫无奈的第二选择。儒学宗亲思想如此深入人心的年代，而儒家伦理道德又如此不合时宜的年代，无论是旧儒学，还是结合了西学的新儒学，都并不能在根本上挽救国家，四书五经所阐发的儒学的伦理道德已经变成了一种符号化的工具，成为了一种加官进爵的手段。

影片对于丁若铨和昌大感情的渲染，在最后占了重要的篇幅。这也是《思悼》所用过的表现方法，大概是导演所认为最稳妥的、其最得心应手的表现方法了，但私以为这并不能很好的升华影片的主题，而是又陷入了韩影所一贯的煽情套路中去了，就好似昌大回乡是主要因为怀念之前与老师的感情，不免狭隘了。对新儒学在旧时代的悲剧性并未作更加深入的探讨，是本片的遗憾之处。

转自：豆瓣/抚尘

“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這個真的算是很難實現。